心不由你(47)
“不方便。”几乎是同一时间,尚白脱口而出,他语气冷淡地拒绝掉对方的请求。
从他进店到最后离开,前后还不到一分钟时间,等到沈星捷和桃子挑完钥匙扣重新转身回到收银台的时候,一切又恢复了原样。
沈星捷收到宣原发来的信息是在晚上,十一个年头过去,他们这个三人小破群依旧坚挺不倒,群名经历数度更换,如今被改为「沈星捷今天脱单了吗?」,可以说很真实了。
宣原是哥们三之中最早成家的,闺女现在都上小学一年级了,潘洋当年在沈星捷去日本没多久之后鼓起勇气向家里人出柜,不出所料遭到许多阻碍,但最终还是一一克服过去,三年前和应翔非到国外领了证,也算是开花结果了。
这些年来沈星捷迟迟不为自己的感情事儿着急,倒是他那两位兄弟实在看不过眼,相亲对象没少给他介绍过,国货洋货一个都不落,看在兄弟一片好心,沈星捷也便尝试着跟那些对象谈了几次,结果都没谈拢,最后把人家给甩了。后来再有相亲,沈星捷就闭群装死,久而久之两人也不跟他提这茬了,没辙。
沈星捷回国之后因为种种原因,一直没空出来聚会,这回听说他到巴西旅游,那两人也跟风跑来凑了个热闹。
聚会地点约在闹市区的一家夜店,沈星捷上来就豪气地问服务员要了两打50度的卡莎萨,都奔三的人了,还那么爱装逼,但他的酒量确实比以前好多了,年复一年在各种应酬场合中练出来的。
宣原拿起酒杯喝一口就受不了,“卧槽,这酒真他妈呛死人,你丫还叫两打,谁喝得完?!”
沈星捷倒挺适应,一杯下肚没事发生,脸不红气不喘地笑道:“喝不完就倒了呗,出来玩不就是图个开心痛快而已,要不你再点个别的。”
“你也少喝点儿,注意一体,都三十的人了。”潘洋调侃道。
沈星捷听着可不高兴了,“三十怎么了,我不知多年前,走街上经常有人以为我是大学生。”
“你就吹吧。”宣原拿起碟子上的花生米往他身上丢去,骂他臭不要脸。
三人聊得正起劲,不知哪一桌有位男子拿着根香烟走过来借火,顺势想问沈星捷要联系方式,被沈星捷给委婉拒绝掉。
“他长得挺帅的,是你那挂。”潘洋望着刚才那名男子离去的背影,有点替沈星捷感到惋惜。
“来这种地方玩儿的不就是为了找炮友,再帅也难发展成真爱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,凡事没有绝对,好歹你也给人家个机会。”宣原也来插嘴。
难得在一块喝个酒也不忘劝他努力搞对象,好兄弟,沈星捷放弃反驳,索性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暂时回避一下话题。
夜店门口又迎来新的客人,尚白前脚刚跨入门槛,马上看见坐在吧台附近那群家伙冲他招手。
“兄弟,这儿!”
径直走到那群男子跟前,尚白随手拿起桌面一支刚开的啤酒,嘴巴一张直接半瓶下了肚子,他的队友们此刻正哈哈大笑地向他爆着另一个家伙的嗅事。
“刚才马修这货跑去问人家要电话,结果被人家给拒绝了,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操,我情场失意你们还在那嘲笑,是不是人?”
“你连电话号码都没要到,情场失意个屁!”
“唉,太他妈可惜了,我一直挺喜欢他那种类型的亚洲帅哥,而且他还会说葡萄牙语!简直不要太合我心水。”
“省省吧,人家瞧不上你,再合你胃口你也白搭。”
尚白放下手中的啤酒瓶,笑着往马修肩上拍一把,用调侃的语气安慰他:“勉强没幸福。”
一群人接着喝酒聊天,送小吃的服务生从尚白身边经过时不当心将手中的东西打翻在地,食物的酱汁溅洒在他T恤上,尚白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,那服务生估计是他那副略带煞气的面孔给吓住,慌里慌张地低头道歉。
尚白没生气,只是问了对方一句:“厕所在哪里?”
循着刚才服务生所指的方向,尚白走进厕所,站在洗手台前,准备拧开水龙头把衣服上的污渍清洗干净的时候,他惯性地抬起头往跟前的镜子扫了一眼,那一刻,他发现站在洗手台旁边的另一个人,此刻也在盯着镜中的他。
尚白不停地在心中反复询问自己同一个问题:上一次看见这张面孔是在何时何地?
刚碰到水龙头开关的那只手顿时僵住,那一瞬间,空气凝结,时间也仿佛停滞不前。
第57章 要是能忘,早早就忘了
夜店客人众多,隔三差五便有人往厕所里头跑,沈星捷并非特意观察站在旁边洗手台的到底何人,只是抬照镜子时目光匆匆瞟了过去,恰是如此漫不经心的一瞟,他像被施展了不可言喻的魔咒,双腿如同扎了根,生生地定在原地,无论如何也挪不开半步。
十一年了,当初那个一声不吭从他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家伙,如今就站在自己跟前,生生的大活人。
他的个头比以前还高,简短利索的黑发,右眼的眉角处有一道格外显眼的伤疤,容貌没太大的改变,气场却跟以前大不一样了,光是这般视线较量就给人给人施加一种无形的压迫和震慑力。
有那么一刹,沈星捷怀疑是自己的眼睛不好使了,但马上又将其否定,眼前这家伙可是他惦记了整整十一个春秋的混蛋,他绝不可能认错。怎么可能认错!
当年,这混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一走了之,十一年后,他再次与这个混蛋重逢,这个混蛋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:“好久不见。”
悠然淡定的表情,泰然自若的语气,仿佛是与隔壁邻居的一句日常招呼问候。
沈星捷看似不愠不怒,实则气到极致硬是强压在心头,面对这样的开场白,他带着诡异的嘲讽笑容不疾不徐回了一句:“好久不见,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
“今晚上和朋友过来喝酒。”
“我也是,最近到巴西来旅游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来的?”
“就昨天而已。”
......
......
四目交错,你问我答,事实上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,双方始终站在原地,谁也没挪动过半步,二人在平静的对话模式中不知不觉陷入一种僵持的局面。
“咚——”地一声,两名搂抱在一块的男子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,重重地撞到门板上,那两人跌跌撞撞地一边亲吻一边扶着墙边行走,对厕所里的其他过客视若无睹,猴急地冲入其中一个厕所间隔里,用力将门反锁上,不消片刻,猛烈的撞击声伴随着巨大的呻吟声从格子里传出,响彻整个男厕。
当尚白重新把注意力拉回来的时候,沈星捷刚才所站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,他心下倏地一怔,抬起一只脚想要追出去,下一秒又立即停止下来。
等了老半天沈星才从厕所跑回来,宣原瞧见他那慌里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:“卧槽!”
“老兄你怎么回事?上个厕所咋变成这副德行?”
“我怎么了我?我好得很。”沈星捷端起桌上的高脚酒杯,将里面的马丁尼一饮而尽。
他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逃走,这些年来,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将来与尚白重逢的场面,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,假如见到了那个混蛋,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给他两拳,然而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了,他却对自己做出的承诺食言了。刚才站在厕所里和尚白说话的时候,他那颗心一直不受控制,砰砰跳个不停。
他嘴巴上应着没事,却不时探长脖子偷偷朝厕所的方向张望,看着那个男人从里头走出来,之后目光一直落在对方身上,他显得相当失落,坐在座位上不怎么说话了,一口气往肚子里灌了很多酒。
难得来一趟里约体验夜生活,只驻足于一家夜店未免有些单调,宣原和潘洋提议转场到别处玩儿,二人准备离开,却见沈星捷始终赖在位子迟迟不愿动身,宣原便催促他:“怎么了?我们要走啦,还不快起来。”
沈星捷慢吞吞地离开椅子,跟在宣原和潘洋身后,他走得很慢,即将走出门口的刹那,他突然怒气冲冲地掉了个头,急切地拨开挡在前方的人群,朝着尚白那一桌的方向飞冲过去,双手揪起他的衣襟,将他从座位上拽起来,对着那张爱恨交加的面孔就是狠劲一拳。
“干、你、妈的!尚白!你他妈人间蒸发了十一年你都死哪儿去了?!!
你自个儿玩失踪消失了十一年,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「好久不见」,你他妈说的可真轻巧,你到底什么意思?!
你个混账玩意儿……你还是不是人?!我问你是不是人!!”
推推撞撞,桌椅被掀翻在地,酒水掺夹着玻璃碎散落四处,周围一片狼藉,沈星捷涨着一张被酒精熏红的脸,他情绪激动过度,说着说着得有些语无伦次了,任他怎么折腾,尚白始终骂不还口打不还手。
沈星捷的举止惊动了在场的客人,也惊动了尚白那群兄弟,几乎是同一时间,三名个头拔高的壮汉扑上去,使出熟练的擒拿手法把沈星捷牵制住,像羁押犯人一样粗暴地将他摁在桌面上,对他发出狠厉的警告:“不许动!”
尚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立马赶在那些人把枪从腰间掏出来之前大声喝止:“住手!把他放开!”
见那几个人没反应,尚白再次怒吼:“听没听见我的命令?给我放开他!”
这一次,那些人立即听令行事,没有任何人提出半点异议。
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宣原和潘洋彻底懵了,他们定眼望着跟前的尚白,顿了半分钟才将他认出来。
两人一同把醉醺醺的沈星捷惨扶起来,目光警惕地盯着尚白,一时间,也不知该对这个人说些什么。
口袋的手机来了电话,尚白拿出看了一眼马上接听,用宣原和潘洋听不懂的葡萄牙语和对方交谈了一阵之后,他挂了线,转身和旁边那群人不知说了什么,那些人纷纷点头离开夜店,从沈星捷跟前经过的时候,几乎都用奇异的目光在他身上扫量一通。
看着那些人走远,尚白才开口对宣原和潘洋说:“不好意思,刚才他们不是故意的,职业缘故,那些家伙警惕性比较重。”
潘洋嘲笑两声,故意用刻薄的语气调侃他:“哟,这么多年不见,说话都这么见外了,跟陌生人似的。”
尚白越是沉默,越让潘洋感到一肚子窝火,“不过也对,你和沈星捷早八百年就已经没关系了,走得倒是潇洒利落,连‘分手’两个字都懒得说出口,服气啊。”
尚白不反驳,只问道:“你们这次来巴西,打算呆多久?”